早上1130起床,先去刷牙洗臉,然後拿毛巾擦臉,帶起眼鏡,一邊想怎麼這麼晚了,一邊其實還想睡。
打開了流理臺上的燈,看到昨晚沒有清理的碗盤,總共是一個咖啡壺、一個馬克杯、兩隻湯匙與一雙筷子。我的右手拿起了海綿,左手拿起洗潔精,用大拇指翹起瓶蓋,往海綿上滴下大概是一個500元硬幣的量之後,我用左手的大拇指壓下瓶蓋,放好洗潔精。用左手轉開水龍頭,將海綿弄濕之後,用右手擠了擠海綿,泡沫也湧出來。
好了,我要開始洗碗了,一邊這樣想一邊拿起馬克杯,用食指、中指與無名指在海綿的一邊,拇指扣著反面,伸進去馬克杯之後,小指就很自然的放在馬克杯之外,左右旋轉著來回洗著。馬克杯之後,我拿起咖啡杯,也是一樣的動作。
但我突然感覺到小指與無名指之間一陣疼痛,手因為沾滿了泡沫所以看不太清楚,先把海綿放在流理台裡,為了要看清楚哪裡痛我用左手轉開水龍頭沖洗右手。發現右手的小指與無名指中間的薄薄的皮膜被切開,垂直大約兩公分左右的開口,我看到血汨汨的滲出,從開口的裏側,更深的我甚至看到自己的皮下組織,像是雞肉一樣光滑的表層。由於血滲出來的關係,我進了隔壁的浴室,轉開洗臉台,裡面有轉筒式衛生紙,拉了一陣子大約20公分左右,摺疊在摺疊之後壓住傷口,然後我只能做壓住傷口的動作,身上只有內衣褲,直覺想可不可以自己做處理,但不行,我才發現自己沒有急救箱之類的東西。
怎麼辦? 之後的反應是,先去找醫生吧,看傷口的樣子好像滿深的。故用右手無名指與食指夾住衛生紙,左手去拿牛仔褲,半坐在床上,左腳先伸進去褲腳然後右腳,左手拎著左腰帶的地方站起來,跳兩下之後終於穿到剛好的高度,用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拉起腰帶的環,左手穿進去腰帶之後繫緊。選了一件黑色長袖t-shirt,先下腰之後,左手先穿進去然後右手,整理一下,拿好鑰匙,煩惱了一下要不要筆記電腦,後來決定不帶,因為不知道要去多遠帶著電腦總是不方便,而且學校也有電腦可以用。於是把鑰匙放進袋子後準備出門,走到土台(註:日本穿鞋子的地方叫做土台),想要穿鞋子發現自己沒有穿襪子,於是也是先穿左邊的襪子之後再穿右邊的,左手幫忙穿,右手仍然是無名指與小指夾住的狀態。
穿好鞋子之後,鎖好房門打算去找國際交流會館的人,問問看這附近有沒有醫院可以急診,但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急診該怎麼說。走進去會館之後的對話(以下自動日翻中):
“不好意思,我想問有關醫院的事情。”
“是(はい)”(媽媽型辦事員走出來)
“早上被咖啡壺割到了,我想找這附近有沒有醫院可以處理。”(秀出自己的手,左手仍然壓住衛生紙蓋住的右手傷口)
“這樣啊,你等一下,我找看看”(開始翻電話簿,找醫院)
“是外科嗎?應該是吧?稻毛這裡外科的病院很少耶”(繼續翻電話簿,找外科的”外”字)
“有稻毛中央病院,啊,但是好像沒有外科,唉啊怎麼會這樣,那中村醫院有沒有呢”(自言自語)
“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你”
“中村醫院好像有,你等一下啊”(有另外一名媽媽型辦事員跟修理工人從門口走進來)
”佐藤太太,他被割到了,這附近有沒有外科病院”(佐藤太太走進去辦公室,也開始翻電話本)
“好像SATY(註:車站前的超市名字)對面的稻毛醫院有,你等一下,我看看。”(翻電話本)
“這樣啊,SATY前面有啊”(我說,心裡想怎麼一個醫院會找這麼久。)
“會痛嗎?血有止住嗎。”
“不會痛,但是好像傷口滿深的,所以有點擔心。”(我轉了視線到電話本上)
“那要不要去中村醫院呢,就前面的路一直往便當店(HOKKA HOKKA)走”(停止翻電話簿,跟我講方向。)
“好,那我就去中村醫院看看好了,謝謝,打擾了。”(轉身往外面走去)
“小心一點啊”(媽媽型辦事員說)
我走出會館,一樣壓住傷口一邊走著。大概走了50公尺左右時。
“等一下!!”(聲音從窗子裡傳出來,是佐藤太太。)
“是(はい)?”(註:其實也不是”是”的意思,只是聽到了的回覆語。)
“SATY前面的稻毛醫院有外科,去那邊看好了。”(用喊叫的聲音說)
“好,我會去稻毛醫院看,謝謝。”(也用喊的回)
走出大門,轉往SATY的路走,已經是中午所以太陽還滿曬。大概走了10分鐘走進稻毛醫院。到的時候在受付台上看到”本日早上的掛號已截止。”我轉向在旁邊的”結算(会計)”櫃檯,在前面還有一個老婆婆。等了約一分鐘,終於護士小姐注意到我。
“怎麼了嗎?”(從與老婆婆的對話中拉出來問了一句)
“我的手被割到了”
“你等我一下”(回頭與老婆婆結尾。)
“是(はい)”
又等了大概30秒,這時12點25分。
“第一次來嗎?”
“是,第一次。”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片假名也行”(拿出初診單)
“サイ。トン。レン”(我一邊回覆,她一邊寫進去初診單上的名字那一欄)
“出生年月日。"
“XXXX/XX/XX"
“現在的職業呢?"
“我還是學生"
“有保險嗎?"
“我有保險證"(左手從皮夾裡拿出社會保險證(註:也就是台灣的健保證),右手放在櫃台上,單手拿完之後再把皮夾放回去包包)
“好,你等一下。"
“好(はい)"
我轉回頭,坐在櫃台前的椅墊上,電視正在播NHK午間新聞。
“蔡先生?”(另外一個護士小姐來了,是可愛型的<-不過這不是重點。)
“是(はい)"(從椅子站起來,往櫃台走過去)
“保險證可以影印嗎?”
“可以,請用”
我又轉回頭坐著。
“蔡先生,我影印好了。”(把保險證遞給我,接下保險證之後我又單手接下來之後放進皮夾裡。)
“謝謝”
“醫生在準備中,你可以到裡面去坐。”
“你說是在裡面的坐位嗎?”
“是,在外科前面。”
“好(はい)"
收好皮夾之後,左手仍然壓著右手的傷口,走進裡面的坐位,等待室不大,約10坪左右,坐位跟房間的關係像是"同"字,周圍是房間,裡面是坐位。
“蔡先生,你有電話嗎?"(可愛型護士小姐蹲坐著問我。)
“有,XXX-XXXX-XXXX"
“XXX-XXXX-XXXX"(逐字寫進去初診單)
“等一下我確認一下"(左手伸進去包包裡拿出手機,突然發現手機上有棒球企鵝三兄弟的貼紙,是前幾天小毛一時興起貼的,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按下電話簿按鈕,選擇主人資料(オーナー情報),顯示出手機號碼。)
“XXX-XXXX-XXXX,沒錯"(一邊說一邊給護士小姐看)
“XXX-XXXX-XXXX,好的,我知道了。除了手機有其他的室內電話嗎?"
“有,學校的可以嗎?"
“可以。"
(我再次單手掏出皮夾,拿出名片,上面有研究室電話)
“XXX-XXXX-XXXX"
“XXX-XXXX-XXXX"(逐字寫進去初診單)
“好,這樣就行了,我想很快醫生就會準備好。"(走回櫃檯)
“我知道了,謝謝。"(單手將名片放進皮夾,再放進包包。)
又等了5分鐘,我看到了推銷藥品的業務員、醫生與助手跑來跑去,還有剛吃飯回來的四人組護士。
“蔡先生,請到XXX"(廣播聲)
因為突然所以沒聽清楚要到哪,我又回去櫃檯,問清楚。
“請問,要到哪裡去呢?"
“啊,到這裡來好了。"(廣播的護士小姐走出櫃台,帶我走到櫃台旁邊的位置上。)
“你在這裡坐著,等一下會有人帶你進去診療室"。
我又等了約三分鐘。
“蔡先生嗎?"(媽媽型護士過來問我)
“是(はい)”
“我看一下傷口”
(把衛生紙拿開,給她看)
“好,跟我過來”
“是(はい)”
走進診療室,一位醫生已經準備好了,我看到我的病歷被打開放著。
“我看看傷口”(一邊說一邊把衛生紙拿下來,醫生兩手分別抓住我的無名指與小指。)
“恩… 好像沒有關係,我處理一下,你躺著。”(左手示意我躺下旁邊的診療床。)
“傷口很深嗎?”(我想問一下這樣的傷口深不深。)
“還好,不算很深,但縫起來比較好”(一邊指示護士小姐要用什麼器具)
(我左手拿著衛生紙,不知道該丟哪比較好時,護士小姐跟我說交給她就好,她丟進位置後面的垃圾桶理。我把包包放在床旁邊,脫了鞋子躺上去。)
“包包幫你可以放在床下”(護士小姐幫我放在床下有個置物空間)
“好,謝謝。”(我已經在床上躺平了)
“幫我打電話過去,說今天中午的會因為有病人所以不去開了”(我看了看醫生的名牌,原來他姓八木。他跟媽媽型護士小姐說)
“這樣好嗎?”(一邊說話一邊眉毛拉高,眼睛也睜得很大。)
“沒關係,就這樣說”(八木醫生一邊說一邊記病歷。)
(媽媽型護士小姐撥著電話)
“八木醫生因為有緊急病人所以今天中午的會不去開了/是的,謝謝。”(掛上電話,跟八木醫生對看)
(八木醫生也跟她對看,護士小姐一臉沒辦法的表情,八木醫生甚麼表情也沒有。)
(轉過頭來,另外一個護士已經準備好麻醉針,交給八木醫生,床上已經準備好縫的器材,八木醫生戴好橡皮手套,拿起麻醉針筒。後來把麻醉針筒放下,拿碘酒棉花消毒。後來再拿麻醉針筒。)
“會有點痛,忍耐一下”
“恩”(真的有點痛,但針刺進去之後,麻醉開始。覺得像是打別人的手一樣。)
(八木醫生打完麻醉針,拿起針與線開始縫,我看著他縫線,手有感覺,但不會痛,八木先生一邊縫一邊指示該換線或是針。我計算著他縫幾針。)
(縫了約三分鐘,我已經忘記他縫幾針了,大概是四到五針。)
“那我去開會,這裡交給你們。”(媽媽型護士說。)
“恩”(八木醫生回答,頭沒抬起來專心的處理傷口)
“好了。”(拿起脫脂棉,但太大,剪了一半之後在敷上傷口,用膠布黏緊。交給護士小姐)
“你在做甚麼工作呢”(護士小姐拿著紗布準備包紮傷口)
“我還是學生”
“學生啊,那應該會拿筆的時間比較多喔?那我留一下活動的空間。”(一邊說一邊包紮傷口。)
“是啊”(心理想的是在打電腦的時間比握筆長呢。)
“好了,樣子有點醜,請多忍耐一些。”
“謝謝”(一邊說一邊坐起來,用左手穿鞋子。)
(八木醫生仍然在寫病歷。)
“那請到外面等,明天再過來一趟,藥要記得吃。請好好休養。(お大事に)”(正視我交待吃藥的事項時,護士小姐也回請好好休養。(お大事に))
“我知道了,謝謝”(拿起包包,走出診療室。)
後來我在領藥台等了一下,藥劑師喊了我的名字之後,交待我有哪些藥,該在甚麼時候吃,也加上一句請好好休養(お大事に)。我拿完藥,回到受付櫃檯前的坐位,最後由最初接待的護士小姐幫我結算,總共5590日幣,我用左手拿皮包,放在櫃台展開,拿了一張一萬元日幣。他找錢給我,也加了一句請好好休養。(お大事に)。
我把皮夾收好,走出醫院,雖然已經不痛了,但我還記得剛割到的情境,像是橡皮筋裂掉一樣。
後記
回憶痛苦的事情還真的滿累的。我花了大概三個小時一邊回憶一邊寫。這篇文章只是習作,讓自己寫自己的故事,所以也不是文學的東西,真的有時間再慢慢看。
但是寫出來之後好像痛苦也抒發了,雖然現在不會看到咖啡壺就怕,但會小心的去選擇不會割手的咖啡壺。
這篇真是太經典了 XD
返信削除i like it!
我看了開始頭暈~~
返信削除描述傷口那邊實在讓我想像很多
但是我也想起村上先生的小說也有一篇寫被玻璃割到大量流血的狀況
我除了想起割肉拔智齒(麻醉)的經驗,
返信削除另外又想起來了指縫被腳踏車座墊生鏽的鐵枝插到要去打破傷風的童年往事
(同樣的,護士都很細心的包紮呢...)
(我是不是太會自我投射了呢....)
呵呵呵
To Daniel:
返信削除這篇文章,如果很認真看的話,會發現許多肌理,像是我用了許多分別寫"左手"與"右手"的動作,以及心理反射會用"突然"來表示。
深描之所以有意義,是帶給看的人融入想像中的情境,跟看影片直接給視覺刺激不同,我想是很有意義的,因為我旣沒有描寫場景,也沒有用許多形容詞去描寫,每個人會在自己的腦子中組織成自己的影像,都是自己用自己可以解釋的想像,所以怎麼解釋都行得通。
此外,我最大的收穫是想到怎麼沒有一隻手可以使用的皮包呢? 雖然說正常人都是用兩手去使用,但是許多時候我們都會手上拿個袋子,抓著電話之類的行為,不是每次都可以兩手使用啊。
To no sc:
我自己再回頭看也會頭暈,因為原來的經驗會跟看的影像重疊,覺得很不舒服啊。
To 柚:
會聯想其他的經驗好像也是許多人會有的反應,不知道痛苦會聯想得程度高還是快樂的。
蔡老大:
返信削除偶然的時間找到偶然的BLOG,結果看到偶然的你,不禁令我熱淚串留在臉頰,你....一切都好嗎?(怎麼樣,瀟灑吧),我仍沉浸在工作與無奈的忙碌下,每天思考著衝出台灣,光復祖國的報復,看著你壯志未酬的前進著,真的想給你打個大氣才行!祝福你一定成功返來,回台南一定要給我個電話,加油!兄弟
PS:日本的護士(..^^..)....看你讚賞有加ㄋ.. 弟 心憶
To 心意:
返信削除好久不見啊,那個光復祖國的報復是不是要我先把攝影棚架起來才行啊:P
明年過年我會回去,到時有機會一定會回去台南,好好的休息一下。當然王兄也是必備成員之一啊。
也希望你一切都好,老實說在成大的哪兩年是人生中非常美好的回憶之一,沒有去台南我想整個人生跟現在走的路應該會有很大的不同才是。很想有自己能夠自立,回去台南生活。
所以,一樣也給你打打氣,加油。
P.S 日本的護士真的不是重點啦(挖,又自爆了)。